连绵三日的暴雨,将天空撕开了一道永不愈合的口子。灰色的洪水吞噬了村庄,记忆中的街道与田埂,都消融在一片浑浊的汪洋里。屋顶、断木、泡胀的箱子和破碎的雨伞,像一群迷路的幽灵,在水面上打着旋。
在这片末日般的寂静中,一声微弱的啼哭,像一根针,刺破了厚重的绝望。
那是一个被毛巾包裹的婴儿,躺在一块漂浮的木板上。他太小了,甚至不懂得恐惧,只是出于本能地哭泣着,小手在冰冷的空气中徒劳地抓挠。他的哭声很轻,被咆哮的水声轻易揉碎,飘不远,也无人听见。
除了巴基。
这只名叫巴基的小小巴哥犬,正用尽全身力气扒着一根湿滑的电线杆——那是它在这场浩劫中找到的唯一立足之地。洪水冰冷刺骨,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它小小的身体。但那一声啼哭,穿透了轰鸣的水声,精准地钻进了它的耳朵。

它的耳朵猛地一颤。
那一刻,一种比对死亡的恐惧更强大的本能,攫住了它的心脏。那不是思考,而是一种命令。巴基松开了紧咬的牙关,放弃了唯一的安全,纵身跃入那片冰冷、浑浊的急流中。
这是一场艰巨的洪水救援。浑浊的浪花一次次将它整个吞没,它小小的四肢在水下疯狂蹬踹,尾巴被急流冲得失去了标志性的卷曲。它呛着水,喉咙里火辣辣的,但那双平日里总是睡眼惺忪的眼睛,此刻却燃烧着一簇不容置疑的火焰。它只有一个目标——那块漂浮着生命的木板。
它终于游到了木板边,用尽全力,拿头顶着,一点一点地,将婴儿推向附近一处半塌的屋檐。那屋顶虽已残破,却仍是这片汪洋中足以庇护生命的方舟。
巴基先把婴儿拱上干燥的瓦片,然后自己才湿淋淋地爬了上去,累得几乎要散架。婴儿还在哭,声音微弱而无助。巴基凑过去,用自己温热的脸颊,轻轻蹭了蹭婴儿冰冷的小脸。
但这还不够。它再次跳入水中,在漂浮的废墟里拼命地嗅探、翻找。它从一张门板下拖出一个半旧的奶瓶,又奇迹般地找到一罐被水浸过但幸未完全泡坏的奶粉。
它叼着战利品回到屋顶,笨拙地将奶瓶推到婴儿嘴边。看着婴儿终于停止哭泣,开始吮吸,巴基安静地蹲在一旁,像一尊小小的、忠诚的雕像,守护着这片刻的安宁。它是一个真正的狗狗英雄。
雨终于停了。乌云散去,久违的阳光刺破云层,为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。
洪水缓缓退去,露出满目疮痍的大地。巴基驮着已经熟睡的婴儿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泥泞。婴儿的小手紧紧抓着它的耳朵,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牢固的锚。
就在这时,一对夫妇踉跄着跑来。当他们看到安然无恙的婴儿时,时间仿佛静止了。下一秒,他们双双跪倒在地,将孩子紧紧拥入怀中,泣不成声。
巴基站在一旁,安静地看着这失而复得的拥抱。它没有出声,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尾巴。
那位母亲抬起泪眼,目光落在了这只满身泥污的小狗身上。她和丈夫一起走过来,缓缓蹲下,用颤抖的手,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巴基的头。
巴基的耳朵微微垂下,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、如释重负的轻哼。
它不知道什么是英雄,也不懂什么是牺牲。它只知道,当那个小小的生命在哭泣时,全世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对它说:去,守护他。